窗外细雪飘落,室内清香袅袅,郑衡委实感叹陛下对徐家的用心。
只是他再不能让皇帝陛下得偿所愿的。
麟趾宫里,徐妃在听闻二哥要被处斩后伤心的病倒了,她这一病,姜颖等人便要去侍疾,就是荣绵也不放心,每天傍晚必要亲自到麟趾宫服侍母亲。
荣烺心里半点不同情徐家,才干两年官就敢把皇家的猎场园林租赁出去自己赚银子,砍脑袋也不冤。
可她为名声计,也不能不去侍疾。
好在荣晟帝心疼爱妃,私下悄悄将齐尚书给想的法子告诉了徐妃,徐妃问,“可是真的?”
“你莫要说出去。眼下唯有如此了。”
徐妃流下泪来,“二哥这样有负圣恩,我原不敢为他求情。陛下都是不忍我伤心,才留他一条性命。我真是对不住陛下,以后再不替他们筹谋前程了。”
荣晟帝拥住徐妃,“快快好起来吧,阿缃。”
徐妃听到丈夫唤自己小名,感激心酸之下,不由伏在丈夫肩头出哭出声来。
徐妃既知有法子救二哥妹夫,自然不肯瞒着母亲,老人家上了年纪,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担忧惊惧。徐妃便打发了可靠人,告诉了母亲,让母亲宽心。
在得知徐妃娘娘病体痊愈,接着又得知徐老太太病愈后,郑衡便令人悄悄放出风声:听说陛下同意处斩徐家犯官,就是想到明年秋斩前大赦天下,好令犯官能逃得一命哪!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
关键是真的极具操作性,御史台有专门的司谏官,司谏官风闻奏事,当朝说起坊中流言,问陛下可有此事。荣晟帝被问的一脸铁青,“荒谬至极!”
一甩袖子,下朝了!
殿下之四一
殿下
正文
荣晟帝大怒,当天便将司谏官贬谪到西北边地去了。
秦太师劝都劝不住。
司谏官职位不高,从六品。
好在西北也有按察司,程御史便给司谏官安排了个六品的地方巡察御史,让他外任为官。
徐珠说,“谏官本就有言谏之责,陛下因怒而贬谪官员,这是要受到诟病的。殿下不若代陛下安抚司谏官。”
荣绵对这位司谏官也很气愤,“阿珠你没见,当朝就问父皇是否对徐家存了保全私心?哪怕司谏官有言谏之责,官员对君父是否也有敬重之责?这样不懂礼数之人,还要抬举他不成?一没贬他的官,二没责罚他,只是眼不见为净打发了他,这还不是父皇的宽仁大度么?”
“言官言谏无罪,这是朝廷法理呀。”
“也没问他罪,就是让他离远点。”荣绵冷声道,“对君父全无礼数,即便谏官有豁免之权,也太过了。”
荣绵拒绝安抚司谏官。
荣烺知道的要晚些,她是史太傅来上课时才听闻的。罗湘也说,“这可不大好,司谏官说话自是不中听。既然坊间有流言,司谏间据实上禀也是本分之内。”
楚姑娘亦点头说,“听说有些清流就讲究忠言直谏,一味奉迎君王的被视为佞臣。”
荣烺心里一琢磨就知父皇怕是叫司谏官说中心事,进而恼羞成怒贬谪了司谏官。她微微勾起唇角,与史太傅道,“臣子的话不中听,那是臣子不懂事,只要他尽了份内之责,咱们就得包容他。父皇大概是一怒之下才贬谪的,待以后父皇回转,肯定会后悔的。”
史太傅想,我看陛下可不像会后悔的模样。他道,“臣就可怜那司谏官,也是大好年华,这一去西北,就不知何时能还了?”
“不论帝都还是西北,都是江山社稷的一部分。若能在外替朝廷治理好一方天地,也是难得的历练。就是史师傅你们,哪个没有外任的经历呢。”
“是啊。”
“这位司谏官姓什么?”
“姓夏,叫夏洺。”
“哦,我知道夏御史,他升司谏官了呀。”荣烺笑,“以往做巡城御史时,就挺能干的。”
她铺开纸,想了想,提笔写下“刚直可敬”四字,递给林司仪,顺带道,“行印后,再取一百两金子,连带这四字一并送到夏御史府上。”
林司仪按下荣烺的字,“殿下可有什么要同夏御史说的?”
“都在这四字之中了。”
林司仪下去做事,史太傅由衷道,“得殿下庇护,夏御史出行也能顺遂些。”
“依夏御史心志,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荣烺眼中含着丝丝赞许,“御史台就要有这样的风骨。我们每天都活在众人的赞美声中,听惯了好话,乍一听那不中听的,的确会生气。可天下哪有完人,我们所受赞美,多是缘于身份地位,而非自身品格。让君王听到真话,这就是谏院存在的用意。”
史太傅甚是敬佩荣烺的胸襟。
荣烺唇角带笑,父皇还真是无能,就算生司谏官的气,哪儿有一国之君拂袖而去的理。你那些心思明摆着叫人知道了,这时候直接一句“遇赦不赦”就能平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