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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时,霓裳看向策天凤,而策天凤看向上官鸿信。

原来在那时便全错了。

上官鸿信停住脚步。

时过境迁,他依然无法呼吸。

他后退一步,目送策天凤走进去,清瘦的影子陡峭地立着,无论如何他攀不过这座高峰。香气堪堪擦过他的衣领,未及挽留便彻底脱离。策天凤站在香室中央,仍是十年前的形貌。一场往事对上官鸿信的鞭笞。当时他是怎么逃离这里的?上官鸿信不记得了。也许他根本没有逃走,在策天凤无情的注视下,他从未有一刻喘息的自由。

我还是很想杀死你。上官鸿信说道。尽管我无法做到。

我知道。策天凤说。

如果你能做到,我并不介意。

他抬眼,双目澄澈如琉璃,千万个黑夜的寒星掩在里面,不知有多深的夜色。

我厌倦了。

你厌倦什么?

策天凤忽然伸手整了整衣摆,真像是累了,他倾斜而坐。香意从他袖下穿过,像是经过树林的微风。凤凰的羽翼挥动而过,萌发碧绿的生机。

你们的愿望。

你是凤凰,来去自如。我可没有给你套上锁链。我没那个本事。上官鸿信冷嘲热讽。

这倒未必。策天凤说。

刚刚还满是自信,认定我已动心的人,不正是你么。

上官鸿信笑意更冷。

你是想说,这二十年来,你是为了我才留在羽国的?

还有别的解释吗?

策天凤重添一炉新香,以享供奉。香气洗濯他的尾翼,让每一片羽毛都灿然生光。

我应该教过你,如果排除所有错误的可能,剩下的便是真实。

既然如此……老师,我一向敬重你,所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铭记在心。你也教过我,目的从来不需要复杂。你不无辜,但也不是罪魁祸首。如果你当真爱我,你只需要说出口,放任我的恨意有何必要?让我忘却过去,对你来说是比抬一抬手指还要容易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这么做?你用十年筑牢我的感情,再用十年去摧毁它,你到底想看到什么?

哦?你认为始作俑者不是我?

这跟我想杀你不冲突。

那么,你找到方法了吗?

没有。

当真?

我说过,我杀不了你。

不做任何努力便放弃了吗?

你很想被我杀死吗?

上官鸿信踏进一步。

可惜……没有时间了。

隔着烟雾,策天凤的神情晦暗未明。

似有一瞬的失落,却疑心看错。坚冰不会消融。

绝不会。

上官霓裳,雁王小妹也,生卒不详。喜着华裳。后染疾,多年不愈,既死,葬于霓霞之地。

——《羽宫杂事记》

夏日炎炎,煮茶不失为消暑的好方法。偏殿里白气腾腾,茶汁翻腾着,在水面结出白沫。侍女用篦子小心撇去了,慢慢熄了火,经过茶漏注入宽口茶盅。赭色茶汤澄澈透亮,白瓷一映,日光下稠浓如浆。

上官鸿信等茶放凉,颇有耐心。自从得知自己时日不多,他反而生出许多闲情。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他对羽国的感情还没有强烈到非要活着不可的地步,有些事便渐渐放开,让鹭王接手。

雁王并无婚娶,也无子嗣。鹭王与他关系亲近,血脉算得正统,虽不是绝顶聪明,也可说是明君。最为重要的是,他对这个国家,尚怀有很深挚的真情。因而权力交接不算艰难,就连一向视众人愚蠢的策天凤,也没并未对雁王的决定作出异议。

虽然不知道这是否是他对将死者的宽和,不过,能得到一次,无异于从铁石里掘出一滴过去的眼泪。可谓是奇迹了。

茶香漫溢,上官鸿信随手翻起一本杂书,讲的是羽国引为传统的种种祭礼。最重要的自然是凤鸣之祭。这项古老的仪式是何时开启已不可考,仅仅通过祭师口耳相传至今,随着先人逝去、史料散失,流传下来的祭礼更多是一种形式,乱世时平息民愤,盛世时提振民心。在上官鸿信之前,两代羽王都在登基时举行了这一仪式,那时四海升平,场面不可谓不盛大。狂欢的民众点燃篝火,彻夜不眠,把所有黑夜化为白日,献给太阳以诉说信仰的忠诚。

但凤凰并没有来。

灯火熄灭,人群散去,独立高台的君王不曾等到神迹。

因此当上官鸿信走上祭祀高台时,台下端坐的诸侯仅是嗤笑。炽烈的阳光无情散射,龟裂大地如同着火,地面在呻吟,吐出树根下苦苦保存的水分,然后更枯竭地凝固。高台下跪拜的百姓睁大眼,脸上滴落的汗水成为土地唯一的滋润。这场祭礼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如果不成……如果不成,干旱带来饥饿,饥饿引起争斗,争斗造成杀戮,杀戮延伸,战乱再起。前十年流下的血付诸东流。

上官鸿信跪倒台上,俯首于华丽的织锦,精美的绣纹在他汗湿的脸上留下烙印。礼乐响起,轰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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