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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请封(4 / 6)

待屏退侍人,蒯通道:“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危且不安。相君之背,贵不可言。”

危且不安,贵不可言?韩信怔住。“这是何意?”

蒯彻没有直言,而是说:“当初天下起义发兵,俊雄豪杰建号壹呼,云合雾集,如鱼鳞杂沓,似熛至风起。所忧不过亡秦而已。如今楚汉分争,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于中野。如此之事,不可胜数。”

韩信慢慢皱起眉头。这番说辞……和武涉开头颇为相似……

“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至于荥阳,乘利席卷,威震天下……”

“如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俱存。您与汉王楚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

听到这里,韩信想出声打断,还是忍了下来。

“……臣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您深深考虑。”

说完,蒯彻行了一礼。

韩信手掌用力扣在座椅上,胸膛起伏。他万万不曾想到,视为心腹之人竟也想劝他造反!

“先生!”韩信深深呼了口气,“汉王待我甚厚……”

他重新说了遍对武涉的理由,又道:“我听说,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

“我岂能因乡利而背义!”

语气坚决得掷地有声。蒯彻无言听完,心知利诱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只能——只能威逼。他慢慢开口道:“大王,您觉得自己与汉王私交甚笃,欲建万世之功业,臣窃以为误矣。”

“常山王、成安君布衣之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因张黡、陈泽一事,二人相怨。常山王背叛项王,奉项婴首级,逃归汉王。借兵东下,杀成安君于泜水之南,成安君头足异处,被天下人所耻笑。刎颈之交,最后却成生死仇敌。您猜这是为何?”

韩信蹙起眉头。蒯彻自问自答道:“祸患生于多欲,生于人心难测。”

“如今,您欲以忠信结交汉王。然而,交情不比张耳、陈馀二人更加稳固,所谋之事情却比张黡、陈泽一事更加重要。所以臣以为,您觉得汉王必不危己,是错误的。”蒯彻稍稍停顿了下,继续道:“大夫文种、范蠡留存亡越,助句践称霸。勾践立功成名,文中却被迫自杀身死,范蠡也逃亡在外。”

他喟叹道:“野兽已尽而猎狗亨!”

“以交友而言,您与汉王不如张耳与成安君;以忠信而言,您不如文种、范蠡之于句践。从这两类人来看,已足以说明情况了。希望您慎重考虑。”

说完,蒯彻话锋一转:“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

“臣请言大王功略:您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乡以报,此功天下无二!谋略世间少有。如今您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

“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蒯彻加重语气,“臣私底下为您感到担忧……”

韩信打断道:“先生暂时说到这里吧。”他咬了咬唇,目光闪动不定。武涉没有戳到痛处,而蒯彻却将粉饰的纱扯下,让他赤裸裸地直面君臣离心可能。大王怎么会猜忌他……会吗?不不……大王不是越王……再者除却君臣,他与大王还有一份情意在……

“大王!”

蒯彻一声厉喝。韩信回过神来,匆匆敷衍道:“寡人、寡人会仔细考虑的。”

蒯彻深深看了他一眼,退下了。

韩信独自一人坐在王座上,心乱如麻。

是夜。木榻上,韩信辗转反侧。蒯彻一番话掀起的波澜,隔了几个时辰仍然难消。

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大王不是已经给了他齐王吗?那、以后呢……汉王、楚王、还有他齐王,倒的确可以鼎足……但他分明从无反意,满腔忠诚。大王难道会生疑?——之前悄无声息地拿夺兵符……韩信心里一悸,不自觉地摸上胸膛。摸到一角细滑。是装着发丝的锦袋。他心头蓦然一软,又回想起刘邦对自己的情深意重。

登坛拜将、解衣推食、封相授王。桩桩件件谈恩论情,大王仁至义尽。而他功勋卓着,碧血丹心。韩信想,他信他们君臣二人冰雪肝胆。而鸟尽弓藏……鸟尽弓藏……韩信闭上眼睛。王非越王,他也不是大夫种。他是诸侯齐王。今日这般是,待大王分封天下,更仍是。必定……仍是。

几日后,蒯彻再次游说韩信。

“王上。须知审豪牦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

“……功业难成而易败,时机难得而易失。时乎时,不再来!”

“愿您详察!”

韩信想,他不再想了。不存在思虑的罅隙,他已朝向南墙。“先生不必多说。寡人信与汉王的情义。”

“……”蒯彻沉默不语。他仔细审视眼前年轻的诸侯王,企图从这位青年人眼眸中看到一丝犹疑。但他没有发现。

盲目而路障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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