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纪的戴府教只在入学做范文,从破题开始一路剖析,将文章好在何处,差在何处,哪里有不足都一一道来。而在坐生员看上去皆习以为常,就连成为目光焦点的顾怀璋也平静如故。显然此事已非初次发生。对谢拾而言,这又是一记强有力的鞭策。从前享受此等待遇的向来都是谢拾,而今这等待遇显然只有府学头名才配拥有。至于二十一名平平无奇,泯然众人而已。王训导在前面讲文章,平平无奇的二十一名坐在下面认真听着,前所未有的专注。边听他边点头,不得不承认,顾怀璋目前的学问的确远胜于他,文章严整而赏心悦目。不愧是在府学之中豪取虽然也漂亮,但未免显得单薄了些,义理虽通却不够精深。谢拾不免对排在他前面的其余文章都好奇起来,迫不及待想要了解彼此间的差距。想到自己居然只是区区二十一名,学宫中还有二十位更优秀的生员,谢拾就仿佛回到了儿时那段疯狂挣学分的日子,奋斗之火熊熊燃烧,他整个人都燃起来了卷之力,持续提升一上午的课下来,要问王训导对哪位生员印象最深刻毫无疑问便是谢拾。原本他刻意关注谢拾只是因为从江提学口中听说了对谢拾的夸赞与担忧,再看他入学成绩如此之好,心中不免为之悬心。江提学说得对啊,这样的少年天才,我大齐未来的栋梁人物,若是因府学疏于管教而“伤仲永”,他都不能原谅自己必须重点关注,务必不能让孩子长歪抱着这样心思的王训导只上了一堂课,心情就迅速从担忧变成了振奋。试问一个年纪小、长得好、上课又积极认真的孩子,换了哪位老师不喜欢王训导敢拿他大半生教书育人的经验来担保,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如此好学的孩子。对方眼神中求知的期待与喜悦如此纯粹。下课后,见大量生员已经作鸟兽散,谢拾却主动找到排名前列的生员,请求交换文章一览,正要离开的王训导脚步一顿。他的思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江提学说的什么屁话若是这样的学生都能长歪,大齐的未来就没救了这一日,除去必要的休息,谢拾的心思几乎都用在学习上。除了少数几人,大部分生员面对谢拾的请求都大方地将自己的卷子递给了他,这也让他得以一举掌握当前府学最顶端的一批尖子生的水平。了解之后,他只能再一次肯定“府学果然人杰地灵”至少在现阶段,他这个二十一名实至名归,还得愈加努力才行。倒是姚九成眼看才认识的新朋友有着向“闷葫芦”顾怀璋发展的趋势,连忙将人从书山学海中暂时拉出来,顺便叫上张宥,趁着饭后在府学里逛了一圈,倒也让谢拾对学宫诸多殿宇都有了了解。这其中,他最感兴趣的就是据说藏书万卷的尊经阁虽说他有学海,可在学海中指定垂钓是要耗费学分的,而随机垂钓只能当个乐子,哪怕偶尔钓出什么珍贵的书籍,却只有一两个章节,着实令人抓狂不费学分就能淘书,何乐而不为不过这一天下来谢拾耗费心力不小,考虑到劳逸结合,他只能暂时将尊经阁记在心底的备忘录上,念念不舍地回了院子。独来独往的顾怀璋在自己的屋子里闭门读书。谢拾与姚九成、张宥三人暂时无事,索性坐在院中闲聊,进一步加深了解。姚九成家就在府城,姚家更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大豪商,虽说不明白他为何选择住读,不过多半与大家族内部复杂的情况有关。相较之下,张宥家中十分简单,三代单传的耕读人家,其祖父与父亲都是举人。某种程度上说,谢家就在向这个方向转型。
一番闲聊下来,三人互相交换了“字”。张宥字子宽;姚九成字子高九成犹九重,极高也。交换过后,三人不禁莞尔,谢拾还打趣道“一宽一高,子宽与子高注定就该同舍,倒是我成了多余的一个。”就在这时,一扇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顾怀璋走了出来。姚九成见状,也没多想,随手指着顾怀璋便笑道“知归你也不孤单,这里不是还有个更多余的吗”顾怀璋莫名其妙地扫他一眼。气氛瞬间冷场。姚九成意识到说错了话,本想描补两句,顾怀璋却未曾理会他,只旁若无人地在水缸里舀了一筒水,路过谢拾时倒是停下脚步,同他说了一句话“你很不错,别被旁人带着荒废光阴,误了学业。”说完这句话,不等谢拾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捧着那筒用以洗笔的水推门进了屋子。姚九成沉默数息“这家伙是在指桑骂槐他是在说我会带坏知归对吧”嗯,怎么不是呢张宥直白地补充“大概不算指桑骂槐,是当面指桑骂桑。”姚九成气呼呼道“我怎么就误人学业了我这回也考了十七名。府学头名就了不起吗”说到最后语气不免酸了几分。见姚九成气得跳脚,似要冲进去与之好生理论。谢拾忙拉住他“算了,方才也是你先拿他说笑,顾兄着恼也是应该的。”倘若二人关系亲近,自然不在意一两句打趣,泛泛之交的话就得留意社交距离了。这样一想,姚九成难得理亏气虚起来。谢拾贴心地另起话头,换了个话题“子高是府城本地人,对府城应当很熟悉罢闲暇时能不能带我们了解一下府城”一旁的张宥不禁满脸期待。“当然可以。”说到这个姚九成就精神起来,他说话的语调都高昂了几分,“酒楼茶馆、勾栏瓦舍,府城里没有我不曾去过的地方,你们找我就是找对人了。下次休沐日,我带你们一起去瓦舍看大戏”他滔滔不绝地说起感兴趣的最新戏剧来。张宥从起初的好奇逐渐转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