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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稚衣头戴轻纱帷帽,被惊蛰搀扶着一步步拾级而上。

惊蛰问道:“郡主,不是说张道长去云游了吗?您来了也见不着人呀。”

姜稚衣压低声道:“他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事,既然远去云游,临走定与观中人交代过关注着我与阿策哥哥的婚事,否则万一他如此煞费苦心,我与阿策哥哥依然成不了眷属,他难道不再出面撮合了吗?”

惊蛰恍然大悟:“郡主聪慧,所以您今日过来是为了——?”

“自然是用计逼他出关,”姜稚衣弯唇一笑,“我们来得早,这会儿香客不多,一会儿你便大张旗鼓与观中弟子说永盈郡主前来敬香,请他们为我清空殿堂。”

一刻钟后,无人的殿堂内,姜稚衣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对着面前三尊神像,双手合十,闭着眼道:“三清道祖在上,信女稚衣,今日前来是为忏悔不忠之心。”

“信女之未婚夫婿,本是信女心中认定的良人,然信女六月里遭逢生死大难,其间未婚夫婿不在身边,信女对一与我共患难的儿郎生出情愫,情难自抑,如今意欲悔婚改嫁……”

张道长定是个聪明人,她若要编,必须编得合情合理,煞有其事,隻得如此真假参半。

反正杏阳城与她共患难的儿郎这么多,张道长也分不清是哪一个。

姜稚衣碎碎念着说到最后:“信女心意已决,这便打算退亲,道祖不必劝我,隻愿道祖原谅信女心志不坚,始乱终弃之罪,勿降下天罚,信女欠未婚夫婿的,隻得来生再还了。”

姜稚衣说着,叩首而下。

殿堂外,裴子宋一脚顿住,瞳孔巨震着愣在了原地。

姜稚衣从蒲团上起身, 隔着帷帽不动声色地往四下看了看,被惊蛰扶着出了殿堂,朝外走去。

一路到了僻静无人处, 两人停在树荫下,姜稚衣转过眼问惊蛰:“如何?”

惊蛰附到姜稚衣耳边道:“郡主放心,奴婢方才留意了殿外动静,有两人来偷听墙角, 一位想是扫尘的弟子,除了脚步声外还有笤帚的响动, 全程有条不紊, 似是高人,另一位脚步一顿过后匆匆忙忙便走了,听起来走得很是趔趄慌张。”

姜稚衣恍然眯起眼:“一位按兵不动听我后续, 一位急急忙忙跑去报信, 对上了, 这便对上了!”

“郡主高明,如此一来,张道长误以为您与沈少将军亲事不成, 必定再次出关。”

姜稚衣点了点头,等鱼儿钓上来,便可揭开话本之谜, 也可问清楚和亲一事究竟是胡编乱造还是确有根据,待她查明真相,便去信向元策邀功。

至于查探的手法——

天知地知清道祖知, 便不必元策知了。

姜稚衣脚步轻快地往观外走去,正待走下长长的石阶,忽见前方一道熟悉的青袍身影正疾步拾级而下, 走得颇有落荒而逃的风范。

“嗯?”姜稚衣停在观门前,远远一指,“那是裴子宋吗?”

惊蛰顺她所指望去,觉背影的确十分相似,但向来从容的相国公子何曾有过这般狼狈的步态?

眼看前方男子一脚绊在最后一级石阶,险些摔个大马趴——

“与裴公子气度差远了,”惊蛰摇头,“只是背影相像吧。”

入了八月,秋高气爽,随着永恩侯病情好转,姜稚衣不必再寸步不离守在病榻前,想到元策尚在率军回河西的途中,她便趁机多注意着朝堂动向——

二皇子于兵败之际被捉拿下狱,与皇子府一众家眷等待秋后问斩,牵连进这场谋反的叛臣亦是满门抄斩的下场。想来秋分过后,长安的天不知要染血几日。

太子先前赈灾不利仅被罚禁足,本是天子手下留情或出于製衡之策的决定,可宫变时,太子竟然毫无应变反击之能,唯一的计划便是意图带着父皇母后和太子妃从密道逃生。

为储君者,岂可只顾一家性命,弃帝位而去,此前仅是二皇子一派朝臣弹劾太子,这次风波过后,满朝文武皆有心罢储,弹劾太子的奏本在金銮殿漫天飞舞,从武出身的天子今次对太子也已是失望透顶,恐怕不日便将做出抉择。

反观四皇子,过去两月雷厉风行赈济南面州灾情,又在叛乱当中解困皇宫,救天子与一朝重臣于生死危难,亲手带兵拿下二皇子,眼下风头正盛,或已成储位不二人选。

这日,姜稚衣问起到侯府做客的宝嘉:“太子殿下如今这般境遇,皇后被连累在所难免,阿姊可会受牵连?”

宝嘉对此嗤之以鼻,端起茶盏随意撇着浮沫:“我与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牵连不到我头上。”

自从宝嘉开府独立后,多年来又是养面首,又是入商海,种种行迹惊世骇俗,兴武帝和皇后几乎都当没有这个女儿了。

不过虽是如此,他们对宝嘉所为也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全随她去。

从前姜稚衣以为这是为人父母的宽纵,直到去年除夕得知李答风一家被判流放的事才隐约猜到,当年宝嘉阿姊原本可能是要与李答风谈婚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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