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与泥水在她脸上横流,她半边脸泡在泥里,眼神空洞地盯着远处闪电划破的漆黑。待得这阵剧痛过去,她脸上的凄楚慢慢褪尽。
她终于捂着嘴,神色狰狞地将那三个字在齿间嚼碎了,嚼烂了,像下了毒咒般,阴厉地吐了出来:“方、明、珏!”
难得温情
泄题一事在学子跪完宫门后, 闹到了顶峰。
常太师称病不朝,闭门谢客。他麾下文官如丧考妣,在曾子墨突如其来的反戈一击下, 被牵连大半, 轰轰烈烈地倒下了一批又一批。
有人抱团闹将起来,堵着御书房的大门破口大骂, 然而方明珏尚未有什么动作,那些学子便一涌而上, 在出了宫的回家路上将这几人套了麻袋, 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曾子墨的话本更是让民间口风一变, 看这“常”字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再加上京中百姓崇文,不少人家中孩子都在读书科举, 一听这徇私舞弊之事,便气不打一处来。更有甚者,怀疑自己儿子当年没考上,说不准就是常派动了什么手脚, 祸害了人。一时之间,常太师真可谓名声扫地,难以救脱的那种。
常家这棵大树根深蒂固十几年, 一夜之间就倒了。
从朝廷要职,到地方官员,南越朝堂一夜之间,空了大半。
被蠹虫啃烂了的腐朽壳子彻底暴露出来, 垒垒将倾。
谁都未曾想到方明珏竟然做得这么绝,不动则已,一动变来的如此狠辣。
一封封密信快马加鞭送进常府,常太师却不动声色。民间与朝堂的猜测甚多,方明珏及冠之前动手,终于显露出一片熊熊野心,也再无从掩盖。
自然,这其中少不得杨晋推波助澜,不然方明珏绝不可能敢冒着朝廷动荡的风险,一下子从上至下将常氏一派几乎清个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杨晋不在京中,反而让人有意无意地将他忽略,笑看两虎相争,坐收渔利。一手算盘打得好极了。
常太师将一封封密信烧了,仍旧闭门不出。常府管家日日蒙着晨雾请来各路大夫,面目愁苦,外面传言常太师经此一事,气急攻心,好像还真是不好了,有人探听风声,据说是连床都下不了了。
方明珏下了旨送去一堆赏赐,还遣去个御医。只是推说自己旧伤未愈,上朝还是勉强,不便出宫探望,未曾上门。
御医回来禀告,常太师还真是病了,中风,半边身子动弹不得,人都认不清了。
方明珏一颗惴惴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几分,还有些恍惚。未成想压在肩头的两座大山,竟也并非难以逾越,轻轻一推,便倒了一座。
只是他为了这轻轻一推,这些年究竟如何殚精竭虑,便又不愿回想。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便是方明珏案头的奏折陡然之间翻了好几番。
南越本就政事一团乱,如今缺空大半官吏,上下不通,左右无人,只好一封封奏折全都递上来,让这位皇帝拿个主意。
东家摸狗西家偷鸡的琐事一夜之间消失殆尽,换之全是焦头烂额的要事,乱七八糟混作一堆,被小德子并着两个宫人,一摞一摞抬进来,抬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算完。
傍晚,萧乾从演武场回来,天已黑了,沐浴完躺了会儿,却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小皇帝回来。
萧大将军想了想,披着衣服溜达进御书房。
一进门,哗啦碰倒了足有他半个人高的一摞奏折。再一抬眼,满地都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无。
方明珏伏在案后,清瘦的身影几乎被成山成海的奏折淹没。
“这是天底下的当官的都罢官了?”萧大将军溜达过来,双手一撑,从椅子侧边将小皇帝半搂住,低头对着那白玉似的耳垂吹气,“微臣独守空房,等得陛下好苦啊。”
朱笔顿了顿,落下一点殷红的墨渍。
“皇后……”方明珏的耳根渐染上层层叠叠的红晕,一开口,声音含着点倦极的沙哑。
萧乾伸手,捏住小皇帝的下颔,往上一抬。
方明珏似乎疲乏得失了气力,顺着萧乾的动作,整张脸都暴露在了摇曳昏黄的烛火里。长睫覆压着眼底浓重的倦意,一双黑白分明的清透眼瞳都蒙上了暗沉,无精打采的。
萧乾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方明珏的下唇,“说句好听的,我帮你看看。”
方明珏眼睫一颤,看了萧乾一眼,抿紧了唇。
萧乾“啧”了声,深觉小皇帝这cao性都是给惯的。让他喊一声他不肯,但你若不理他了,他便又上赶着来撩拨你。
被吃得死死的萧大将军认命地叹了口气,随意扫出块地方来,直接盘腿往地上一坐,从旁边高高一摞奏折上摸了几本下来,开始翻看。
萧乾极有分寸,他看完奏折不批阅也不多说,只是分成两边放着。一边是萧乾觉着方明珏有必要看上一眼,做出决断的,一边是狗屁不通,完全没必要施舍一眼的。
他翻看得很快,等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