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班上的学生并不尊重她。
这群早早就学会了看人下菜碟的孩子们习惯了划分人与人之间的阶级关系,年轻又看起来弱势的女教师自然是最容易被不放在眼里的。
她带的又是高中二年级,不像一年级的新生那么好管教,也不如需要面临考试的叁年级那般懂得些许自我约束。一言蔽之,很难办。
她教考的成绩优秀,没去成公立学院也是因为一些个人的意外。教育厅那边可惜人才,倒是给她指明了另一条能避免空窗期的道路。
新来的老师总是最受累的,她不仅是2-3班的班主任,校内的卫生督导也落到了她的头上,必要时还要在校门口陪着学生会的学生检查仪容仪表。
她并不会因为要做多项工作而反感。她唯一无法容忍的只有……
姜慧诗弯下腰,捡起地上一根被鞋底碾扁了的烟头,凝视了半秒,随后丢进了远一些的集中垃圾处。
半人高的垃圾桶里装着沉甸甸的半桶沙土,上面零零散散的还有一些掉落的烟蒂。
很显然,学生抽烟在圣职高里面见怪不怪。稀疏平常到,校工居然会单独给一个垃圾桶填上沙土,就差写上“吸烟专用”几个醒目的大字。
姜慧诗叹了口气,拿出教师值勤的手册,在公共区的卫生检查栏目画上了一个醒目的叉。往前翻几页,上面都是潦草的打钩,明明甚至都见不着来如约打扫公共区的学生,其他来检查的教师却直接放行。
要忍耐,姜慧诗。忍过了两年,说不定将来就有去公立学校教学的机会,那里面都是一些省心听话的,符合社会期待的乖孩子。
她做着心理建设,注视着眼前一行行顺眼而下的对钩,敷衍而潦草,直到最末端崭新的日期上,鲜明的叉像这组排列组合里的异类,旁边的落款,姜慧诗。
叫她怎么忍耐得下去。
04
最近收课业的问题是个困扰。
她班里那群学生大致是想看她出丑,刁难的方式都别出心裁。姜慧诗原以为是收不上来几本作业的,但每日讲台上却又零散地堆迭着全班的作业。
当然,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一两本是写过的,当然错误率另当别论。在那些恶作剧的空白作业里,偶尔能翻到写着一行“我不知道”的,或者是故意写了很露骨的情书,想看她出丑的反应。
姜慧诗都一一认真批阅了,情书置之不理,空白的作业都会规整地写上要求补完的惩罚,尽管没有学生理会。
她能猜到班上学生的心思,无非是想看她每天吃力地搬着一大摞作业为难,故意交齐作业给她使绊子。毕竟按照前辈教师的说法,他们都干脆不给这群冤家布置作业,乐得轻松。
拉锯战刚刚开始,姜慧诗没想过放弃。
她之前也试图寻找过能帮她搬作业的学生。
只不过,这种学校自然是没有什么课代表一说的。虽然班级里有个形同虚设的班长,但是那个叫高承的孩子油滑得要命,每次到关键时候都找不到人。
姜慧诗逮着过他,但高承嬉皮笑脸,故作无辜地说只是不凑巧。
日值生更是不靠谱,半个月以来,姜慧诗的黑板都是自己擦的。
所以今天姜慧诗也没抱不该有的期望,她下了课,抱着教案正准备出去时,才发现黑板最右边的日值栏又是空着的。
高承果然不会乖乖听她的话,连每日在黑板写上日值生的名字都不去做。
姜慧诗拿起粉笔,对着学生名单惯例性地在空白处填上日值生的姓名。
权知焕。
听名字似乎是很文雅的孩子。
姜慧诗的粉笔字很好看,笔画端正又纤细。她写完后便放下了粉笔,未等转过身去,原本吵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了一瞬。
她感觉到自己身旁突兀地多出来一个人影。
一双属于异性的、修长的手伸了过来。他拿过黑板擦稍稍用力握紧,皮肤下包裹的指骨自然就撑起了一个漂亮的形状。
姜慧诗顺着他的手腕微微抬眼,高出她许多的少年拥有介于成年与未成年的气质。他长得过分端正,英俊得接近肃穆,反倒看起来并不亲和。
茶灰色的前发落在他的眼睑,在阳光下显得有点琥珀感的眼睛透过细碎的头发,望向了她。
“权知焕……同学?”姜慧诗没想到有人会帮她,不可思议之余下意识脱口而出了他的名字。所幸一瞬间的慌神也只是因为没想到会是如此名副其实的孩子,她很快便调整回了平时的模样。
她露出了有点欣慰的,感激的笑容:“谢谢你。”
“您客气了,老师。”出于意料,权知焕回得居然是敬语。要知道她任教半个月后,几乎没能从学生的口中听到过敬语。
对上她的视线,权知焕甚至笑了起来,因为浅色稍浅而显得通透的眼珠含着笑意时,变得谦逊而亲切,“这是日值生该做的,今天轮到我了不是么。”
在你之前的孩子们可不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