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漾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艰难地咽下喉咙中的苦涩:“我不打你,我要你告诉我原因。”
林意说不出口,在江漾的逼问之下,她也认清自己在选择区别对待的那个当下,有多么的不堪。
“林意,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
她听出江漾语气里的颤抖和失望,再也忍不住。
“老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不该觉得语文学得好就不好好写作业,也……也不该觉得您脾气好,和您的关系好,您不会……不会生气,也不会批评我,就……就……”
后面的话她仍然说不出口,但江漾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有些颤抖,吞咽了好几下,才将哽咽压下去,眼泪盈在眼眶里,她缓了很久,才保证自己的声音没有露出哭腔。
“因为我脾气好,因为和我关系好,”她话说得很慢,“因为觉得我不会批评你,所以你在这么多学科里,唯独糊弄你的语文作业,就连周测试卷出现的失误,你也连改都不认真改,是这样吗?”
林意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江漾一字一句地给她补全了,这是她最后严防死守的真相,如今全部被江漾摊开在两人面前。
她仍然举着戒尺,肩头抖动:“老师,对……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江漾并没有给她留余地:“我问你是这样吗?”
林意哭着承认:“是……”
她再也无法遮掩,自己曾经对待作业、对待考试,还有对待江漾的态度,在她抽丝剥茧的追问之下一幕一幕地涌现,她终于明白,此时的自己,究竟有多么不堪。
两个人之间原本惺惺相惜的感情,似乎也被她辜负了。
在那一刻,林意也第一次体会到,辜负他人,是最让人无法释怀的一件事情。
江漾一直没有说话,林意也不敢抬头,可是她能看到,江漾转身走了,她离开了办公室,轻轻关上门,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自己,在狼狈地举着戒尺。
她无声地哭出来,可是不管她流多少眼泪,她再也回不到两个月以前,也没有机会重新来过,她没有办法让江漾现在重新相信她。
而江漾,也已经不愿意再对她说什么了。
她曾经向往的一个人,短暂地拥有过的一段纯洁的亦师亦友的感情,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乌有了。
她甚至痛恨起此刻的自己,她也不配和江漾站在一起。
林意垂下手,哭得胸口哽咽酸痛,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顾不上自己身后的狼狈,无力地蹲在地上,抱着戒尺无声地哭着,嘴上还在反复地说着“对不起”。
她抱着自己,哭得有些累了,只剩下眼泪在不停地流,刚要起身的时候,听到开门声。
林意寻声抬头,江漾竟然回来了。
她猛然站起来,迟钝地抓着自己的校服底边,愣愣地看着她。
哭得太久,她有些看不清楚,总觉得江漾的眼眶似乎也是红的。
江漾走过去,看了她一会儿,才平静地开口:“林意,我的确,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对你的希望也和别人不太一样。我自问做到了一视同仁,但也很难不喜欢像你这样的孩子。”
林意呆呆地看着她,听出她声音的沙哑。
“你十五岁了,我觉得,你应该明白,你要学的,不仅仅是知识,也不在于,你每一次考试都考了多少分,不必对分数和排名锱铢必较。”
“而我要做的,也不仅仅只是教书,我在决定要做老师那一日起,就始终提醒自己,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并不贪婪,要你们永远都做至纯至善的人,但在有余力,可选择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坚定地选择善的那一面。”
“林意,你背过那么多诗文,难道不懂这些道理吗?”
“糊弄语文作业是一回事,因为人情的亲疏就区别对待作业,是另外一回事。这不是你和朋友交往,关系好,你可以给两颗糖,关系一般你只给一颗糖。学习是你要对自己负责的一件事情,难道这个道理,还需要我用这样的方式再教你吗?”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这些道理,林意当然都懂。
然而在她可以选择的时候,她选择了善的背面。
“林意,有句话,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现在的你,是你在过去选择的结果。你告诉我,你当初因为我脾气好,又和我走得近,就决定看人下菜碟的时候,你就丝毫没有想过,你这种行为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江漾重新说出这句诗,林意明显有些愣怔,她没想到,江漾竟然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