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姐姐,我来看你了。”说话的是德妃,淑妃视为眼中钉的对头,这几年过得与世无争的人。
德妃风采依旧,而她,却是一夜之间失去了大皇子。不仅如此,家族里唯一争气的弟弟战死,光熙帝想收拢军权,王氏一门也会踏上商氏和董氏的老路,只是早晚而已。
“你来了……”淑妃勉强一笑,“没想到,会是你来看我,德妃妹妹。”
“赵王府的老人儿们,如今只余你我,妹妹当然要来看看姐姐,何况,妹妹要提前和姐姐告别。“
“告别?“淑贵妃一怔,德妃应该不知道她的打算,怎么会如此说呢?
“淑妃姐姐,我想回故土看看,我来中土已有十余年,想趁着还能走动路,回到故乡。“德妃说着,心似乎也飞回了遥远的波斯。
“妹妹怎么突然就要回去呢,是因为……“ 帝王的薄情却是说不得,但两人都懂得的事。可她却没想到,话,却被德妃戳破了。
“陛下唯一爱的人就是皇后,如果哪一天,他连商期容都可以不爱了,都可以放弃了,那才是,才是真正的可怕……”
兔死狐悲,大抵如此。
“淑妃姐姐,妹妹伺候陛下虽没有姐姐时间长久,却也知道陛下对皇后的深情……也知晓,皇家和帝王的薄情,可那又如何,姐姐,我们能改变什么呢?顾影自怜么?”
“姐姐,你其实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只是你我究竟是不同的,姐姐,你若是和我一样,不想着生一个皇子,也不会是如今的光景……”
“我是异域人,即使生下的皇子再聪明伶俐,也不可能继承大统,那么我为什么要生下他呢?
一个大工具,生下一个,甚至是一群的,小工具吗?”
德妃的话,句句属实,句句戳心。淑贵妃不知如何反驳,只得说:“妹妹,我没想过让皇儿继承大统,我也不是不知道帝王薄情,只是,正因如此,知道宠爱不过过眼云烟,才拼命想留下些什么……比如,一个和他的孩子。”
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光熙帝也曾年轻过,他也曾是一个偏偏少年郎,也曾是那个玉面吹笛,吹到无数闺阁女子心坎儿里的人……
而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们一起初经人事。
她一路陪着他,从赵王、到太子再到至高无上的皇帝。
“谁舍得把这样美丽的女子送给别人家当侍妾?你的父母该有多心疼呢……”
——她爹不疼,娘早死,哪还有人在乎?
“芙荷,我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害怕,这是赵王府,是你的新家。”
——可那却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家,他是王爷,妻妾之中,她渺小得如一粒尘埃。
“芙荷,你知道的,阿期是我喜欢的人,她人很好,肯定会好好待你的。”
“芙荷,父皇把波斯送来的女人丢给我,还不能不给侧妃的位置,委屈你了……”
她被当做一个物件送给他时,他给了她爱与信任,就因为这是她生命里仅有的阳光,所以,她才愿意为他如此,愿意妥协,如果他不曾给过她温暖,她也不会这样有执念,不会有希望,也便不会失望了。
原本打算先开口告别的人,没来得及开口,却发现她前两天与之道别的人,却是提前和她告了别。
淑贵妃此时自尽,却是最大程度地保住了王氏和已经没了名份的大皇子,也保全了她贵妃的死后哀荣。
可是,人死了,那些身后事,又有什么用呢?
淑贵妃的丧事过后,德妃也终于开口:“陛下,臣妾可否,求您一件事?”
“爱妃但说无妨。“ 光熙帝有段时间没看望德妃,见她难得求见,便问。
“臣妾想,想回波斯看看……臣妾每次看见其他宫妃的母亲进宫,都很羡慕,臣妾……想回去看看……“
“……阿珍,你也想离开朕吗?”光熙帝怔怔地望着那娇艳的女人,也曾如一朵娇花,绽放在他掌心。
“求陛下成全。”德妃难得行了跪礼,十分郑重,并不像是什么争宠吃醋。
“阿珍,波斯并不是善地。否则,你当初如何会被送来中土?”光熙帝正色道,也是为她着想。
波斯虽是德妃的母国故土,可是玛丽珍身为波斯国王之女,却被异母兄弟送来中土,给老皇帝做妾……
当年先帝足够当德妃的父亲,如果不是被指给了太子朱胥,那么她可能成了某位青灯古佛敲木鱼的太妃。
“臣妾知道,陛下给了臣妾荣华富贵,地位,宠爱,臣妾觉得此生足矣。但远离故土,是臣妾唯一的遗憾……”
“好吧,朕成全你……”
“一个一个,都走了……都离开朕……”光熙帝喝得醉醺醺的,迷迷糊糊,眼前人好像是期容……
“期容,你陪陪朕,你回来了,就是朕的皇后,你是朕的发妻,结发为夫妻,此生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