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并非在说那件事。
脸带伤痕的妖怪微微抬眼,好似下了莫大的决心,又好似终于不堪重负了,银灰色的眸一动不动的盯着你。
鲛姬。低低的、近乎沙哑的声音中,蕴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渊之底般暗沉的意味,你一直都知道。
你是不是、纯白发丝搔过肌肤上冰冷的鳞片,染上湿润水色,他倾身垂头,握成拳的手上、水珠滴答滴答的砸落,只喜欢看我这样?
那双冷色的眸中、情绪近似于憎恨,又比纯粹的恨与爱复杂太多。
那分明是污浊浓稠,裹挟着无数糟糕负面情感的憎恨却也含着某种不容错认的清晰意味。
好像多年来压抑的情感终于破开一个细小的口子,污浊浓稠的可怕情感毫不掩饰的、洪流般倾斜而出。肌肤微微战栗起来,你甚至从空气中感觉到几乎凝为实质的、针尖般的刺痛感而这,也不过是多年沉寂的冰山所显露出来、微不足道的一角罢了。
你的心跳莫名错了一拍。
久次良你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只讷讷的在他凝视的目光中微微蜷缩起来叫他的名字,久次良生气了吗?
就像小孩子一样。
成为妖怪之前,在人类村落中生活时,他也照顾过同乡的孩童们。
思绪天马行空,任性活泼也天真纯洁。小孩子总是一个样子,有用不完的精力,缺少对世间万物的敬畏之心,连山间的恶鬼都敢挑衅。
真正闯了祸时,也从来无力承担。
只是逃避。
你觉得这时候的久次良有点可怕。
他又静默的注视了你一会儿。
作为藏宝处的山洞金光闪闪。
空气中酝酿着凝滞的压抑气氛。
半晌,他才闭了闭眼,直起腰身。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用低不可闻的气音说,似乎因竭力压抑那情绪而竭尽全力,看起来疲惫极了。
我会,向少主告罪的。
他转过身,雪白鲸骨轻巧慵懒的绕了一圈,跟随他一同离去。
你看着白色的身影愈变愈小。
洞中金光与你的视线一起、平静的洒在他挺直的脊背上。
变小的背影即将投入瘴气前,你忽然用百无聊赖的娇蛮语调,没头没脑的说
鲛姬的手腕好痛。
那是天真跳脱、毫不掩饰恶劣的清脆声线。
是他熟悉的声线。
他忽然停了步子。
你看见被裹挟暗色尘埃的风吹起的纯白长发。
发丝染上微不可查的暗沉。